① 凶神里是誰分屍的
高坤。小說凶神中最後分屍案件水落石出,經過警方的一系列的調查,是高坤殺害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並將其進行分屍。小說凶神講述了當年未滿十八的高坤因為一樁刑事案身陷囹圄,大好前途毀於一旦,多年後重獲自由,他想忘卻過去重新生活,卻偶爾遇到了一直在尋找他的李熒藍的故事。
② 《東宮》第52集:唐家才起隋家敗,世態有如雲變改(1)
第52集:唐家才起隋家敗,世態有如雲變改
山坡羊·洛陽懷古 元·張養浩
天津橋上,憑欄遙望,春陵王氣都凋喪。樹蒼蒼,水茫茫,雲台不見中興將。
千古轉頭歸滅亡。功,也不久長;名,也不久長。
山坡羊·潼關懷古 元·張養浩
峰巒如聚,波濤如怒,山河表裡潼關路。望西都,意躊躇。
傷心秦漢經行處,宮闕萬間都做了土。興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
第52集,皇帝與高相在弘文館的那一席話,非但是整部劇權謀線的高潮,更是整部劇主題思想之所在。皇帝與高相,只是各自輕輕巧巧地說了一些話而已,他們沒有任何肢體沖突,更沒有任何情感爆發,但卻各自唱念做打,一應俱全,讓我這個看戲的人,撫掌稱嘆。
要知道,不管是皇帝也好,還是高相也好,都只是本劇的配角而已。他們的戲份,相對於男女主人公,其實並不多。尤其是高相,他都可以十幾集都不出現,哪怕出現,也不過是驚鴻一面,寥寥數語。而且,高相一直在裝病,給人一種懨懨的感覺,但是在第52集中的高相,展現了他在為了保全孩子們的性命,尤其是在保全他愛女的性命時,那種無所畏懼又誠惶誠恐的氣魄,與之前整部劇中,他謹小慎微又老謀深算的模樣,形成鮮明比對,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。
編劇在權謀線上埋下的主題,也是深刻而鮮明的。高相是皇帝的忠臣、功臣、能臣、重臣,哪怕他稱不上一個「賢」字,但對皇帝而言,對朝廷而言,也是披肝瀝膽,嘔心瀝血的。不過,在一門心思只想坐穩皇位的皇帝眼中,才沒有什麼忠奸賢愚之分,就只有「功高蓋主、兔死狗烹」這八個字。功名富貴,向來便不是什麼久長的東西,為了得到它,一批又一批的人,爭先恐後地為皇帝抬轎子;然後,再被皇帝一批又一批地利用,為皇帝做盡臟事;最後被皇帝像廁紙一樣丟棄,一批又一批地屠戮殆盡——皇帝殺完了人,還能再說一句,我之前都是被奸人蒙蔽了,現如今撥亂反正,也算是慧眼識奸、激濁揚清了吧?(做出這種事的皇帝,還有李承鄞,真是叫我發自內心地惡心。)
在這一過程中,無數平民被所謂的「家國大義」蒙騙,在皇帝卸磨殺驢以後,再來吹捧皇帝是曠古賢君,對其頂禮膜拜,並以自己的性命和血汗,為不受制約的公權力這個磨盤,填上無數的能量與潤滑劑。於是,這幾千年的封建王朝的歷史,便成了「興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」的歷史循環。是啊!你為朝廷的豐功偉績、雖遠必誅自豪,也是需要花錢捐命的嘛!朝廷要對外征戰,朝廷要雁過拔毛,你可不要叫苦連天!因為,你不是覺得,「家國大義」是不刊之論,還把豊朝皇室當成是自己的國、自己的家嗎?!
君不見,李北海,英風豪氣今何在?君不見,裴尚書,土墳三尺蒿棘居。少年早欲五湖去,見此彌將鍾鼎疏。
第二天一大早,高相就親手寫了一封書信,吩咐道,「坤兒,你火速派人,把這封信送到你大哥手裡,送到之後……」高坤一臉的驚詫,高相只沉吟了一下下,又說道,「你最好也火速離開。」
1.昨晚,高相在聽到高坤說,皇帝既沒有召見宗奐,也沒有召見奚清卓,只是召見了太子以後,就立刻回過味兒來了。高相覺得,即使鳴玉坊刺客案他還能在皇帝面前分辨一二,舉子案,還有他之前耍出來的養寇自重的把戲,把皇帝惹怒的事,他也是分辨不得的。高相自覺大勢已去,所以就想為孩子們安排退路。
2.高相知道,皇帝生了那麼大的氣,卻還是暫時沒動自己,是因為裴況還沒有從高麗班師回朝,但是,浸染朝局多年的他,也知道,裴況回來的時間,已經是指日可待,於是,高相立刻先寫了一封書信給高顯,讓他不要再留戀西境安護府的兵權,趕緊逃命要緊;同時,他示意自己的二子高坤,你送了這封信以後,也要打點行裝,帶著妻女,找個借口火速離開。至於高相自己,他是打算,在兩個兒子逃生之前,留在上京,給他們爭取時間,同時,看自己即將臨盆的女兒能不能順利產下龍嗣,到時候,皇帝想要殺母保子的時候,高相想用自己的性命,換愛女一命。
高坤本來是一臉懵懂,他不知道舉子案是太子設計出來針對他們高家的,但是在高相的解釋下,高坤便明白了,原來,太子先從李承稷的太傅那裡,求來了血書,又神不知鬼不覺地交給了奚清卓,叫他來彈劾父親;然後,太子舉薦表面上是高家的人、實際上卻是高家的仇敵宗奐來徹查此案,以麻痹父親;最後,太子派人殺了太傅,再放消息給我們,逼迫父親耍弄養寇自重的把戲,為的就是逼迫皇帝清算高家。
高坤接過了父親的手書,問道,「父親,難道我們,沒有一點兒迴旋的餘地嗎?」高坤還是想著,即使是太子在設計我們,我們高家勢力這么大,也不見得什麼也不做,就這么任人宰割吧?
高相沉吟道,「太子和陳征籌謀在一起,這把劍早就對准了我。」高相冷笑了一聲,又說道,「千防萬防,放過了最該防的一個!果然是我看著長大的!」高相知道,皇後就是太子和陳征一起籌謀,扳倒的;高相也知道,太子扳倒皇後,扳倒高家,都是為了為他的母親復仇;高相更知道,太子在西境,有西州與丹蚩兩張牌,在上京,又有皇帝、裴家和明月這三張牌,裴況也快回京來了,我們高家本來就處於下風,宮里還有如意做人質,不如不要困獸猶斗,還是保全性命要緊!
高坤又問道,「那皇上就不念一點兒舊情嗎?」高坤還是想著,不如試一試,去皇帝面前陳情,看能不能在皇帝面前求得轉機。高坤以為,父親這么些年,對皇帝忠心耿耿,輔佐朝政也十分盡心,當初還幫皇帝扳倒了顧如晦,妹妹也有身孕了,皇帝不見得非要把我們高家連根拔起吧?
高相聽了這樣的話,什麼也沒說,只是笑了一下。他是覺得,也沒必要給高坤解釋了,反正自己的兒子,即將離開朝廷,保得性命,若是說得多了,只怕他就不肯走了。
這時,有奴僕匆匆忙忙地跑進來,稟報道,「大人,從宮里來的太監總管曹芨,往府里來了。」聽到這個消息,高相和高坤都愣了。高坤呢,他是真的不明白,曹芨是皇帝身邊最得臉的人,傳旨就傳旨吧,派他這個太監總管來做什麼;高相是懷疑,此人來者不善,但是又覺得奇怪,裴況不是還沒回來嗎?皇帝難道不忌憚我們高家還握有西境安護府的兵權,立刻就要清算我們?但是高相還是毫不畏懼,他只嘆了一口氣,就立刻下定了決心,鎮定地站起身來,挺直了脊背,走出去了。高坤也趕忙侍從著父親,跟了出去。
曹芨帶著披堅執銳的神武軍,直接就進了相府。高相又開始裝病了,他拄著拐杖,迎出門去,高坤還是像從前那樣,假意攙扶著父親。高相問道,「曹公公進宅,不知所為何事啊?」說著,他就笑著吩咐兒子道,「坤兒,看茶!」高相想要先以曹芨肯不肯飲茶,來試探此事的輕重緩急。
曹芨當然不肯飲茶,他趕忙拒絕道,「高相,不用客氣了,貴妃突發重疾,恐怕凶多吉少啊!皇上請高相即刻進宮。」
曹芨的話,當然是皇帝的話,皇帝是在暗示高相,若你不肯進宮,今天你的女兒就會突發重疾,魂斷黃泉!
這里出現了一個問題,那就是,皇帝不是本來忌憚著高顯手裡的兵權,在等著裴況得勝回朝嗎?他為什麼又不等了,只用高如意為餌,來誘殺高相呢?我覺得就只有一個原因,那就是,皇帝昨夜是在一怒之下,為了明月,打了高如意一個耳光,把話跟高如意挑明了。但是,皇帝惟恐高如意不肯安分守己,跟高家通消息,把高家逼得謀反,便一邊把高貴妃嚴密地看管起來,不準她跟母家通消息;一邊拿高貴妃來威嚇高相,斷送高相的性命。
皇帝是在想,反正我手裡還有高如意這個人質,高相那麼看重他的女兒,不怕他不上鉤——是你們高家自願把女兒送進皇宮,任我淫辱,又主動授人以柄,我為什麼不能用?再說了,先下手為強,後下手遭殃,射人先射馬,擒賊先擒王,我把高相殺了,高相的那些黨羽,自然就樹倒猢猻散了。即使高顯起兵謀反,他遠在西境,還沒來到上京,裴況就回來了,我有什麼好顧忌的呢?
果然,曹芨只說了一句「貴妃突發重疾」,高相就回過味兒來了。高相那麼看重自己的女兒,他哪裡捨得犧牲女兒,自己逃生啊?他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,為了愛女,他是非要進宮,任由皇帝殺他不可的。
之前就已經分析過,本劇中,每一個人都敗在他最最看重的事情上,李釅為救宣德王被射殺,宣德王為救李釅謀反而死,皇後死在了她對李承鄞的母愛里,皇帝則因為愛重顧淑妃被李承鄞扳倒,柴牧死在了「家國大義」里,明月死在了親情和她對皇帝的感情里,而高相,則死在了他最最看重的親情里。非常可笑的是,高相竟然荒謬地認為,讓愛女嫁給他的政敵,靠著自己做母儀天下的皇後,得到天底下獨一份兒的尊貴,才是最大的幸福。
如意和小楓其實很像,她們都有一個認為,讓女兒靠著自己做皇後,就是為她打算為她好的父親。後來,西州被高顯折辱,大妃自殺,國主瘋癲,小楓的哥哥繼任西州國主以後,因為小楓在豊朝做太子妃,又不得不忌憚,不能為父母復仇,直到小楓逃回西州,他才敢孤注一擲,小楓被李承鄞與她的哥哥,打著愛她的名義,活活逼死,都是命中註定。
高相聽到自己的愛女有生命危險,立刻就嚇呆了,他是真的害怕,真的捨不得愛女被自己連累。而相對而言沒那麼有心機的高坤,同樣看重自己妹妹安危的高坤,趕忙插嘴道,「什麼?!妹妹身體一向康健,怎麼會突發重疾呢?!」見曹芨什麼也說不出來,高坤又對父親說道,「是不是腹中的皇胎有恙?」
編劇在這里埋下了flag,最後,高如意就是因為皇帝非要墮掉她腹中的皇胎,被連累小產血崩而死。在皇帝心裡,我只答應高相,留如意一命,可沒答應留如意的孩子一命,皇帝又不想麻煩,待如意順利生下皇胎以後,單獨殺死這個孩子;更不想冒風險,皇帝還以為,太皇太後可能不同意單獨殺死這個孩子,不如打著小產的名義直接流掉他(皇帝真的是想多了,太皇太後才不在乎如意和她孩子的死活),才害死了如意。
曹芨又一臉陰詭地催促道,「高相?」高相被嚇傻了嘛!好久都在魂飛天外,在曹芨再次催促的時候,他才回過神來,於是他轉過身,示意自己的兒子一下,高坤趕忙含著笑,把自己手上那隻價值連城的玉扳指取了下來,想要送給曹芨。高相想要再借著曹芨肯不肯收財物的態度,來試探此時女兒的處境,到底還能不能求得轉圜。
曹芨昨晚就知道,高貴妃先挨了皇帝一個耳光,又被皇帝幽閉起來的事;曹芨更知道,皇帝就是派他來哄騙、威逼高相進宮,進而想殺高相的事,要不然,他帶著披堅執銳的神武軍來做什麼?所以,曹芨是惟恐自己的差事有誤,被皇帝清算,他當然會斷然拒絕,「這是做什麼?!」
高相藉由兩番試探,終於確定了心中的猜想。高相也知道,曹芨只是奉命行事;高相更知道,曹芨他是得罪不得的,因為他只能盡可能地保下女兒的性命,等我死了,高家在朝堂的勢力被連根拔起,女兒被廢掉位分,曹芨這個太監總管,也是可以隨意輕慢女兒的,我何必給女兒的未來找不痛快?
於是高相十分客氣地對曹芨說道,「此番有勞公公了,容我片刻,前去交代一下。」這里出現了一個細節,就是高相並沒有對曹芨撒謊,他明言道,我會進宮受死,不過,請公公容我片刻,去交代一下後事。
曹芨道,「皇上吩咐了,要即刻進宮,還請高相快些更衣,別讓奴才為難。」這里再次出現細節,明明高相說的是他想交代一下後事,但是曹芨說的,卻是請高相快些更衣,免得讓奴才為難——他是在打著等高相更衣的名義,盡可能地給高相行方便了。所以,高坤才能順利地從高府逃走,那封信也被送了出去,如果如意能活下來,曹芨也會像當初對待先皇後那樣,不會在生活細微之處苛待她。
這便說明,曹芨在內心深處,對高相的態度,和對先皇後的態度是一樣的,就是他也滿懷憐憫之心,他是怕他辦不好差事,被皇帝問罪,但是這不代表他認可皇帝的所作所為,皇帝已經連他身邊一直侍候他的曹芨的人心都失去了,那麼,他被太子扳倒,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。(這也是曹芨這個人物人性的閃光之處,他人微言輕,但卻知進退,明事理,他可不信什麼可笑的「家國大義」,而是隨波逐流,在盡可能地保全自己的同時,做了不少扶助弱小的好事。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人多起來,才能真正地清算皇帝,叫他受到報應。)
高相那個人精,他當然就聽懂了曹芨話里話外的意思了,於是他滿懷感激,立刻給曹芨行了一禮(之前曹芨剛進府的時候,只有曹芨行了禮,高相和高坤誰也沒行禮),「有勞公公。」高坤見父親行禮,也趕忙行了一禮,曹芨立刻禮數周全地回了一禮,瞧著高坤扶著高相走了。
因為有曹芨行方便,高相和高坤得以再次單獨進入書房。在高坤把門闔上以後,高相猛地站直了身子,一臉堅毅地說道,「記著我跟你交代的事情!把信穩妥地送出去,然後即可離開上京!妻兒財物一律不要!切勿猶豫,一刻都不要停留!記住了!」
高相特意強調了一句,「妻兒財物一律不要」,因為他惟恐自己的兒子在離開上京的時候,還看重一些細枝末節,無法逃出生天,保全性命。在高相眼中,到了最後,他唯一想要保住的,就只有自己孩子們的性命,至於高坤的妻兒,不過是財產,不值一提。
高坤的眼淚一下子就要往外涌,他含淚道,「父親,那您呢?」高坤再傻,也該反應過來,這是皇帝要誘殺父親的圈套了,他開始擔心父親的安危。
高相淡淡道,「我進宮也好,或許能給你爭取點時間!」說著,高相就抬頭望瞭望天,因為他的眼淚也要湧出來了。
面對這樣的生離死別,無奈的高坤一下子就跪下了,給自己的父親行了一個稽首的大禮,高坤也知道,父親進宮,也是為了保全妹妹的性命,他除了以跪禮來叩拜父親,別無他法。
聽見兒子哭了,高相淡淡道,「不要哭……不哭……」說著,高相一手抬著拐杖,一手就把兒子扶了起來,「不哭,留得青山在,走!」高相明明心裡非常難過,他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,讓兒子走。見兒子不肯走,他才發了火,一把把兒子攘了出去,「快走!」高坤便在高家心腹的陪同下,在曹芨刻意的行方便之下,從側門逃走了。